刚刚发生了什么?
时间太快,我的大脑一时处理不了。
除非我的花痴已经走火入魔,不然我发誓朗叔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。
我看不到镜片后的眼神,但却可以感觉到那眼神热烈而饥渴,要不是隔着几步远,我已经被他吞到肚子里了。
幸亏香香还在旁边发脾气,我深吸一口气,让疯狂的荷尔蒙平静下来,然后拖着箱子和他们父女一起从地下停车场走到电梯厅。
我们住在花园小区一栋跃层公寓楼,一层两户人家,香香家靠西,我们家靠东。
电梯层层向上,大家谁都没说话,只是看着显示板上闪烁的数字渐渐上升。
他们父女俩之间剑拔弩张的态度,或者说朗叔和我刚刚在停车场不可思议的对望,都让桥箱里的气氛紧张得像随时要爆炸。
电梯一到十五楼,我迫不及待跨出去,还没到家门口就大喊一声:“爸妈,我回来了!”
家里大门敞开,门口的走道上已经摆满一排大大小小的纸箱。
因为这一层就只有朗叔和我们两户人家,而且箱子很快将被托运,没人介意我们暂时使用公共空间。
我跨入屋里,将手上的东西和眼镜一股脑放到角落。
“楼上,小霞。”妈妈喊道。
大件家具已经早两天托运离开。
虽然做好准备,然而在这里住了一辈子,乍看到熟悉的房子变得如此空旷还是让我吃惊无比。
直到此时此刻,和这个家告别的事实终于像铁砧落在心口,对我造成的冲击如此之大,根本无力招架。
我的喉咙好像被塞了个石头,说不出话,挪不动步子。
爸爸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走下楼梯,“嗨,小霞!”
他把盒子放在脚边,给我一个紧紧的拥抱,“你这路上可是花了好长时间。”
“嗨,爸爸。”我笑着回抱他,父母很快就会离得十万八千里远,心里忽然万分舍不得。
“堵车么,关键是走路上还爆了胎。”
“你没打电话吗?”
“当时刚好和香香在说话,所以她和她爸爸帮我搞定了!”
“嗨,小霞,那可真是要多谢他们父女呢。”妈妈也从楼上下来。
“嘿,妈。”我走上前又给她一个拥抱。
妈妈穿着一条平展的卡其色裤,一件淡紫色的休闲衫。
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脸上的妆也很漂亮。
即使是收拾房间,妈妈的样貌也无懈可击。
她很传统,但并不保守,从她的理想到家居装饰、从衣服到兴趣爱好,都中规中矩又不失潮流。
我有这世上最好的爸妈,对我严格的同时也非常宠爱。
我其实不是个乖巧省心的孩子,记得五岁时参加游泳班,妈妈本意只是让我锻炼身体,可我却疯狂迷上游泳,教练也认为我是可造之才,十来岁就开始参加大赛并取得好成绩。
就这样,我连初潮还没来呢,爸妈就不得不为我的人生做出重大决定。
然而,我在游泳专业队还没待够半年就告诉爸妈不想继续游泳了,倒不是抱怨集训辛苦,而是封闭的环境和独断专行的训练模式让我非常不适应。
原本以为爸妈会对我的轻易放弃大发雷霆,然而他们不仅没有丝毫责怪,而且毫无保留支持。
就这样,我和近在咫尺的全国比赛说了再见。
对我的操心还没完,上初中后老师很快发现我的数学天赋,然后我又开始为各种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奋斗。
爸妈以为我的人生有了目标,没想又出了麻烦,我因为没有成为倒数第二不服管的学生而被集训队踢回家。
爸妈再次成为我的精神支柱,用他们的话说,那些天才班的孩子都是狼,小霞也许有些小聪明,可还是在羊堆儿当羊更自在吧!
我开始还挺感动,后来才知道这是父母从电影《少年班》里抄来的台词。
不过不管怎么样,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对我的爱。
我非常感激,也努力不让他们失望。
我环顾四周,感慨道:“哇,都已经这么空了。那我从哪里开始呢?”
“我和你妈这个周末就离开。换句话说,你只有两天时间来清理你的东西。不再需要的放到一边,我们会请人回收。需要的分两部分,一部分你带到学校,一部分我们带回新家。”
尽管不再和父母同住,他们还是确保新家留给我一个房间。
我的房间东西基本没动,一方面衣柜书桌都是镶嵌式的,另一方面他们和新主人沟通过,一点儿不介意房子留下些旧家具。
我们也很高兴,毕竟有了这句话,搬家、打包就简单很多。
我心里已经有了谱,所有卧室里的摆设和纪念品都会跟着爸妈车子离开,我要带回学校宿舍的就是些换季的衣服。
“你确定一个人在这儿会没事吗?”我的暑假还有不到一个月,原本计划这个周末收拾完行装,我会和香香出去玩两个星期。
他们对这件事已经担心好几个月,但我没有。
“妈,我会没事的。我有很多功课要做呢!”我指着自己带来的箱子,在图书管打完工,我又从学校的一个教授那里得到一份图像转化数据的工作。
这工作很简单,但却非常冗长繁琐,连他的研究生都不愿意接手,于是推荐给我。
他们不再坚持,留我一个人收拾房间。
直到晚上九点,香香忽然出现在我的门口。
看着零乱的房间,她也是心情起伏,“真让人怀旧,想起很多往事。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需要什么?我可以帮忙。”她盘腿坐在地板上。
我挪了挪位置,指着书柜最下面一层的几个大盒子,“来,看看这个。不知道里面有什么。”
香香扯出盒子一个个开始检查,我则把衣服按四季整齐地叠在不同盒子里。
“天哪,天啊,”香香像是发现新大陆,大叫道:“这是我们的同学录。”
我不以为意,“放松点,香香,我们毕业才一年而已。”
香香和我从同一个幼儿园上到大,虽然比她低一年级,但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耍。
小学因为学游泳,学校去得断断续续,上了中学更是围着奥数折腾。
被集训队开除后,校长测了测我各门功课的底,决定让我跳一级,刚好和香香分到一个班。
因为是插班进来的怪物,班里没人愿意搭理我。
作为邻居,香香义不容辞肩负起带我尽快融入新环境的责任。
而且,她发现每次爸妈吵架时,都可以窜到我们家吃喝过夜不会受到任何惩罚,也和我更加亲密。
我们变得形影不离,感情越来越好。
一直持续到现在。
“不,傻瓜。还有好多其他照片,运动会、春游、艺术周的表演照!”香香打开一本纪念册,两眼放光,呵呵笑道:“天哪,瞧我额前的那缕儿刘海儿,太土了!”
两人开心地聊了几乎一个通宵,想到以后再见香香的机会大大减少,这让我有些伤感,也有些难过。
我暗暗叹口气,又是一个即将成为回忆的经历。
第二天早上,我睁开眼睛。
香香的脚搭在我的胸口,在我对面睡着正沉。
已经不知道多少次,我俩这样横七竖八倒在床上呼呼大睡。
我掰开香香的腿,轻手轻脚下床,迅速梳洗,下楼加入爸妈的早餐。
“嗨,妈!”我走上前抱了抱她。
“嗨,小霞,香香和你昨晚可是好一阵闹腾,嘻嘻哈哈笑个不停,玩得高兴?”
“我们一直在翻同学录和几千张照片,直到昏睡过去。妈,我会想念香香的。”
“大学离这里也不远,你们可以互相去看对方啊!”
“我知道,但还是不一样。”我给自己倒了杯牛奶。
她给我一个安慰的微笑,刚要说话却听到有人敲门。还不到九点,会是什么人?我走到门口,从猫眼往外看。
“哦,是朗叔,他可能在找香香。”我一边开门一边对妈妈喊道。
“早上好,朗叔。香香还在睡觉,我们——”我顺了顺头发。
“她昨晚发微信告诉我了,我知道,”朗叔打断我。
也许是低沉的声音、也许是严肃的表情,再或者是燥热的天气,不管什么原因,朗叔看起来又生气了。
我小心翼翼陪个笑脸,“好吧。要我叫——”
我还没说完,他就伸出手掌,道:“我需要你的车钥匙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找到轮胎,需要给你装到车上。”
“你给我弄了个新轮胎?”我感激地笑笑,放松地靠在门上。
朗叔没有回答我,但我注意到他下巴抽搐、鼻孔张开,末了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,气鼓鼓重复道:“钥匙,小霞。”
我这辈子从来不会让人觉得是个忘恩负义的坏蛋,朗叔先是大老远开车帮我换备胎,现在又给我买了个新轮胎,我应该非常感激他,我也确实非常感激他。
但是,这些事我可没求着他做,是他自己要求帮忙的,那是不是在态度上对我应该和善一些?
昨天在停车场,有那么一小会儿,我们之间明明有些微妙变化。
可是不过一晚上,怎么又转向了?
我使劲儿在脑子里搜索朗叔过去的样子,虽然不记得和他有过一对一的交谈,但当我们说话时,他从来不会像个混蛋。
朗叔一直很严肃,却仍然保持彬彬有礼。
现在却对我粗鲁无礼,是因为离婚坏了脾气么?
我走出家门,迫使他后退两步,然后带上身后的门,压低声音问道:“你他妈到底怎么了?我做了什么事儿惹你生气?还是你现在就是这样?”
朗叔皱起眉头,训斥道:“别说粗话,小家伙儿,这不适合女孩子!而且……”他停顿片刻,上下打量我,又说道:“如果你打算跟我吵架,先回屋里换件衣服,别把你的奶头对着我。”
我低下头,妈的,早上起来时随手找了件丝绵短袖套在身上,因为没穿胸罩,确实凸点了。
朗叔的眼睛也落在凸起的地方,我的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。
我将双臂交叉在胸前,“你是香香的爸爸,你以前又不是没见过胸部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虽然嘴上抗着,但我知道这是件大事。
这是从昨天见面后,他对我说的最长一句话。
我估计很难忘记他说‘奶头’这个词儿,这……不太合适,对吧?
他竟然当着我的面说‘奶头’,还是我的奶头。
他朝我走了一步,但我坚持不后退,他吓不着我。
“我确实是香香的爸爸,但我也是个男人。快回屋穿好衣服,小姑娘。”
“我十九岁了,朗传易!我不是小姑娘。”我压低声音吼道。
朗传易拨弄了下头发,“别这么叫我,你快点儿把车钥匙给我。”
“除非你告诉我到底什么事儿、什么人惹你这么生气……朗叔。”
我们互相瞪着对方,我本来以为会僵持下去,没想到身后的门忽然打开。我吓了一跳,转过身看到妈妈拿着一杯清茶递给朗叔。
“早上好,传易,谢谢你昨天帮小霞修车。要不要进来啊?”
“不用,谢谢。我只是和小霞要车钥匙,把备用轮胎换掉。”朗传易瞬间恢复成客客气气的模样。
“我刚刚还和朗叔说呢,昨天他赶去帮我换轮胎已经很感激了。爸爸今天会抽时间帮我换新的,我哪里好意思能再麻烦他。妈,你说是不?”
我在我妈身后给他一个酸溜溜的微笑,不知道我妈能不能察觉朗传易的下巴又是一阵抽搐。
我不明白他阴郁暴躁的心情究竟怎么回事儿,但现在我也很生气。
朗叔和小霞地的确没有必要吵架,但朗传易和洪霞,两个成年人,一定要把这个架吵明白才好。
原因是什么?
我不知道。
“传易,别担心。我们会搞定的。小霞说得对,你做得够多了,而我肯定你有很多事情要做。”
朗传易看着我和我妈,喝了两口茶,“昨儿晚上国安跟我聊了两句,我跟他说了换轮胎这茬儿。你们最近事儿多,我做起来抬个手罢了,不麻烦。”
我妈一听爸爸早答应下来,转过脸看向我,说道:“小霞,去拿钥匙。还有……你赶紧回屋披见衣服好吧!”
我妈笑着又问:“真是太感谢了,你要不要进来吃早餐?”
朗传易喝了一口茶,把杯子递给我妈,“不了,谢谢你的茶。”
我妈接过钥匙递给朗叔,然后拉着我回了屋子,我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朗叔身上。
他站在那里,不动声色看着我,我仍然不明白我和他到底怎么回事。
一整天爸妈和我都在家打包,香香也一直在帮我,直到中午一个电话把她叫走,不用猜都知道是男票约她。
晚上,我们一家三口在最喜欢的餐馆吃了顿丰盛且安静的晚餐。
他们离开之后没有理由再回来,所以这应该是我们全家最后一次在这里吃饭了。
吃完饭爸妈要在小区里走一走,我一直陪着,直到香香一个电话打来,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游戏厅打飞机。
说实话,我根本不需要被说服。记忆中,每次香香拉我出去玩,我从来趋之若鹜。
游戏厅实际在一个娱乐城里,到那儿时香香和她男票已经玩了一圈极品飞车。
虽然见过几张他和香香的合影,而且听香香说严卓多到耳朵生茧,但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面。
严卓高高的个子,文质彬彬的样貌,和香香站在一起非常登对。
也许是担心我走单,严卓还带了他的一个朋友陆尔越。
小伙子比严卓还高,消瘦的面庞,大大的眼睛,面庞修得干干净净,穿着合身的短袖和牛仔裤,阳光朝气,笑起来脸颊就会显现一个可爱的小酒窝。
香香当我的闺蜜不是光说说,找的游戏搭子都是我喜欢的类型。
游戏厅人很多,我们先是拿着激光枪对着墙打老怪,又比赛投篮球,一直到跳舞机上才真正玩嗨了。
蹦了快一个小时,砍了八十万分。
四个人玩得满头是汗,又一起跑到楼上酒吧开了扎冰镇啤酒。
“你在家待多久?”陆尔越递给我一个瓶子。
“快一个月吧!”我跟他碰了下瓶子,两人吹瓶。
“那我们可以再出来玩啊,看个电影之类的。”
陆尔越高大排场又有风度,刚才在游戏厅的表现也是印象深刻,玩什么都上手很快。
跳舞机上几个来回更是可以看出身体和力量一级棒。
如果说我心里没有一点儿期待就是在说谎,毕竟爸妈明天就要走了,自己守在空房子一个月,除了从学校带回来的工作,再安排些其他生活何乐不为。
我笑着点头,不过话说出来却又没那么确定,“也许吧!”
“明天?”
陆尔越约起来倒是不含糊,我摇摇头又吞了口啤酒,“我父母明天离开,我会很忙。”
“后天?”
“后天可能行。”
“哇,我可真不容易,跟你约到个可能!”陆尔越装佯夸张地笑起来。
我们四个占了个台子,严卓跟吧台要了个盒骰摇骰子,四个人拿扑克当筹码,十块十块的一张张掏出来赢钱。
大家玩得正在兴头上,忽然香香惊呼一声。
我吓了一跳,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,也是吓破了胆。
不知什么时候,朗传易站在我们台子一边,气鼓鼓地训斥道:“你们才多大就跑到这里喝酒!”
他转向两个男生,眼睛定格在严卓身上,“孩子,这是你的主意?”
我们震惊得说不出话,沉默让酒吧的音乐声变得愈加震耳欲聋。
我从没见朗叔这么生气,我是说我回来后经常见他生气,可和现在比就是小儿科了。
不知道香香如何,我是只想变成一缕烟瞬间消失才好。
然而事与愿违,朗叔转个身就发现我的存在。
他的眼神从我的头顶一直划到鞋尖,我下意识往座位后缩,刚好撞到陆尔越肩膀。
陆尔越顺势揽住我的肩膀,一副保护我的样子。
“爸爸!”香香从座位站起来,走到朗叔跟前,试图想阻止朗叔一触即发的怒火。
朗叔看了看我们面前摆的一排空酒瓶,眉头越皱越紧。“喝了这么多酒,不怕回不了家么!”
“爸爸,这位是谁?”香香提高声音大声质问。
我这才注意到朗叔旁边站着一位苗条娇小的女人,大约三十岁左右。她的手搭在朗叔胳膊上,柔声道:“嗨,别这么严厉,他们还是孩子。”
“约会结束了,宝贝儿,”朗叔说道,但因为他看着香香,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应他的女伴。
“约会?”香香嘴唇颤抖,情绪越来越激动,“你在约会?我昨天跟你聊起来时,你什么都没和我说!”
“朗香,”情况越来越糟糕,朗叔只有在非常生气时才会连名带姓叫香香。
果然,他一把抓住香香的胳膊,厉声道:“你和一群白痴泡吧不说,还把自己喝个宁酊大醉,所以不要改变话题。”
香香猛得从朗叔手里挣脱开,转向严卓,眼里含着泪水道:“带我回家。”
严卓立刻上前,但朗叔用庞大的身体挡在他的前面。
严卓举起双手,不知道是在对朗叔发誓还是投降,或者两个都是,“我没喝酒。我保证,朗先生。我知道要开车,所以一滴也没碰,我一直在喝可乐。”
郎叔思量片刻,照香香现在的模样,如果再多说一句重话,要么嚎啕大哭,要么对站在他身边的漂亮女人大发脾气。
审时度势之后最终决定让她和严卓离开,可还是不忘又加一句,“你回家后我们再谈。”
“你行不,陆尔越?”严卓临走时不忘看向他的朋友,我很清楚他们在说我。
陆尔越给他一个没问题的手势,“我会叫滴滴。”
香香红着眼睛离开,严卓紧跟身后。
我长松一口气,场面总算不太难看。
“我们走吧。”朗叔忽然道。
我开始还以为朗叔在和他的女伴说话,看他没挪步子,才明白他在指我,“我?”
“小霞,我这会儿没有多少时间和耐心。”
我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,抗议道:“我为什么要走?”
“你喝醉了,我带你回家!”
‘回家’两字声音很重,我有点儿喘不过气,但并不能阻止我回嘴,“我喝得不多,我没醉。”
我们一直盯着对方,直到他彻底失去耐心,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向出口。
我抗议道:“放开我,你没权利带我走。”
“来吧,子佩,”朗叔根本不听我说的,而是扭过头招呼他的约会同伴。
“我不要离开,见鬼,你又不是我爸,放开我!”我更大声地抗议。
朗叔眯起眼睛,低声咕哝道:“如果我是的话,会把你摁在膝盖上,把你揍个半死!”
他把我一路拖到昨天看着的那辆小货车前,道:“进去!”
我才不要坐在他和约会对象中间,然而朗叔却把我的挣扎当抗拒。他一把把我抱起来,像袋儿土豆似的扔进车里。
“我去啊!”我大骂一声。
我从小被教导要尊重长辈,争辩也许对我是家常便饭,但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骂过脏字,这次却毫不犹豫地嘶嘶喊道:“王八蛋。”
“你可小心点儿,小姑娘!”朗叔瞪我一眼,然后后退,做了个手势让他的约会对象上车。
不像对我那么粗暴,相反,他伸出手,轻轻扶女伴坐进车里。
我怒火中烧,双臂交叉在胸前,气鼓鼓盯着挡风玻璃外的一棵柱子。
朗叔越过我的身子给我绑好安全带,同时对约会对象道:“抱歉,下次吧?”
“嗯?你不打算让她先下车?”这女人关切地问道,好像我没坐在他们中间似的。
朗叔解释道:“我得回去和女儿谈谈。”
“我们已经成人,国家规定十八岁就有民事行为能力!”我喊了一句,提醒他俩我的存在。
朗叔低头瞪着我,吼道:“你们两个今天都不像成年人。”
然后又把目光转到约会对象,语气又变得温柔体贴,“等我和香香谈完后,还得去和这个小姑娘的父母谈。”
“什么?”我提高声音,这样显得非常幼稚,但我太生气了,抗议道:“我爸妈?你要把这事儿和我爸妈告状?我简直不敢相信,好像你十八岁没喝过酒一样!”
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跟朗叔犟过嘴,连音量都没提高过,但在今天早上他来跟我要车钥匙后,我觉得我有权利这样做。
就像我说的,他又不是我爸,对我可不能来训斥干涉那一套。
当然,也有可能我确实喝醉了,头脑神志不清,所以很无畏也很愚蠢。
朗叔无视我的抗议,开车上路。
“那么明天怎么样?”他的约会对象追问。
这女人未免表现的太过热心,我已经受不了她了,稍稍撇头翻了个白眼。
我不知道她是否能看到我这样做,但朗叔肯定看到了,因为他用大腿推了我一下,警告道:“老实点儿,小霞。”
我又照样儿朝他白了一眼,不再理这两个人。
朗叔开车来到一片陌生的住宅区,我估计旁边那女人就住在这里。
当我势利眼好了,不过他这约会对象的家和我们的比可差远了。
朗叔把车停好,再次绕到一边扶着约会对象下车,在砰地关上门之前,对着坐在车里的我低吼道:“坐好,别动!”
“我又不是狗!”我咕哝着做了个鬼脸,拿出手机给香香发了条微信,让她跟严卓给陆尔越说一声,把他一个人撩在酒吧很抱歉,但她彪悍的老爸把我也拖出来,没办法。
香香估计正好也在刷手机,立刻给我一个‘点头’的动图。
我问她感觉如何,看到她爸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。
她母亲就要和另外一个男人重组家庭,现在又轮到她父亲。
尽管他现在单身,有权和任何女人约会,可仍然是件很难接受的事。
她马上回了消息:
*可不是么,我不舒服,恶心、生气、尴尬,而且想呕吐。**我明白你的感受。**呕吐是因为啤酒和黑牌。*
我呵呵笑起来,快速回复道:
*好吧,我们马上就回来。所以,如果严卓在你家,可要小心。**我们没在家,他现在怎么样?*
我放下手机,看着朗叔和那女的已经走到楼门口。
那女人走近了些,把手放在他的胸前,释放出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邀请他上楼。
朗叔可能顾忌旁边有个‘小姑娘’在观看,把那女人的手从他身上拿开,但又一直握着没松手。
那女人又靠前了些,这是在索吻?
我去,我认识朗叔一辈子,现在要眼睁睁看他去吻一个不是香香妈妈的女人么?
一股嫉妒的情绪在我的身体里滋生,我探身到方向盘,使劲摁了下喇叭,不管是不是大半夜,更不管会不会吵到周围邻居。
巨大的鸣笛声把他俩吓了一跳,朗叔对我怒目而视。
我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,你破坏我的,我也破坏你的,很公平!
朗叔又和那女的说了几句话才告别,当他回到驾座时,我迅速低下头,和香香匆匆说了再见把手机放回兜儿里。
我忘了一件事儿,刚才朗叔命令我坐着别动时,并不是说真的一动不能动。
那女人下车后,我就应该解开安全带挪到她的位置上。
现在朗叔回来,我再这么做就有点儿欲盖弥彰,好像我坐在他旁边很不舒服似的。
不过,坐在他旁边确实不舒服。
现在车里只有两个人,更不舒服了!
“你不必按喇叭,我不会亲她。”朗叔忽然道。
他以为我在嫉妒?傲慢的混蛋。我不屑地说道:“你亲不亲我都不在乎,我只想早点回家。”
朗叔怀疑地看着我,我把双臂交叉在胸前。除非他会读心,不然我说什么他就得信什么。
他默默启动车子往家开,车里安静地快要让我窒息。我终究还是沉不住气,问道:“你为什么带我离开?”
他没说话。
“我父母相信我,他们知道我不会胡来。”
他还是没说话。
“我知道自己的酒量,我没有喝醉。”
他继续不说话。
“你得放松,尤其是对香香的管束,不然她会被你的严厉逼疯,然后很容易去做傻事。你不会希望出现那样的结果。”
他还是选择保持沉默。
好吧,朗叔这是打算彻底无视我了。
我叹口气,看向车子窗外,纳闷两人是不是有代沟?
从小到大总能听同学朋友们抱怨他们的父母如何专制霸道、不近人情、顽固自私,我就觉得很幸运。
我妈对我严是严,但也非常洒脱解人,也许是因为爸妈恩爱有加又在国外呆过很多年吧。
朗叔就不是了,现在一个人抚养女儿。
尽管香香已经成年,不需要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她,可也许这让事情更加困难。
不管怎么样,他很爱香香,而且在尽力保护她啊!
想到这儿,我稍微缓和了些语气,问道:“嗨,这是你离婚后第一次约会么?我们是不是害你搞砸了?”
朗叔认真看着挡风玻璃外的道路,打定主意不愿意和我说话。
这太孩子气了吧!
我的膝盖敲敲他的腿,看他还是无动于衷,又伸手推了把,希望能够打破的沉默,别再对我的不理不睬,“你在听我说话吗?”
我们在一盏红灯前停下,朗叔的眼睛瞟到放在他腿上的手,紧紧抿住嘴唇。
我吓了一跳,赶紧把手拿开。
没想到他忽然抓住我的手,又放回到他的腿上,而且位置更高了些。
就凭这个动作,他就越界了……如果有界限的话。
这不再是闺蜜的父亲把我从吧厅的错误中解救出来,而是闺蜜的父亲把我从吧厅解救出来的错误。
朗传易并不是生我的气,只是很矛盾。
嗯……也许他还是在生气,生他的气,生我的气,生所有人的气。
但有一点事实不能否认,朗传易觉得我很有吸引力,要不然也不会抓住我的手,摁在他的大腿上,对吧?
……我觉得是对的,我希望是对的。
“朗叔?”我柔住嗓子,轻轻唤了声。
朗传易的双眼仍然盯着道路,下巴紧绷,指不定再使点儿劲儿,牙都要崩掉一个。
我去啊,果然是这样。
我顿觉紧张,嘴张开又合上,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我的视线缓缓下移,看着他紧握我的手,粗壮的大腿,然后定格在裤裆鼓起的帐篷上。
我还是不敢相信,从昨天给我修车开始,我就对朗叔想入非非,自作多情地认为他也在利用各种机会回应我的想入非非。
当然,理智告诉我朗叔这么严肃正经的人,不可能越雷池半步。
看来早上他盯着我的胸说他也是男人时,并不是泛指。
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,自从回来后,朗叔一直在我身上找各种毛病,会不会是因为比起对我好,对我生气更容易些?
我应该继续用激怒他来验证么?
我用指腹蹭了蹭他的大腿内侧,鼓足勇气问道:“那女人是你给香香找的后妈?还是单纯的炮友?……我希望是后者。”
朗叔猛得睁大眼睛,转过头看着我。
这么说很粗鲁,但我还是絮絮叨叨把话挑明,“嗨,这是正常的生理需要,没什么好羞于承认的,就好像……刚才陆尔越接近我一样。”
朗叔嗓子里发出一个闷哼,如果不是他太有修养,一定会变成愤怒的咆哮。
我的另一只手凑上前抓住他的手腕,俩只手一起把他的手挪到我的膝盖上。
朗叔想把手拿开,这一次轮我将他的手使劲儿摁在原位。
“没事儿,”我低声说着,推着裙子向上滑动,“我知道你想要我,朗叔。你看我的眼神可不只是生气,对吧?”
我扭动身体,双腿分开,裙子的下摆升得更高,越来越多的皮肤裸露出来,他的小指稍微翘一翘就能碰到我的内裤。
“没人会知道,”我的声音压得更轻,不自觉带些媚惑,“朗叔,我可能弄错了,但我想我没有。你是不是很久没做爱了?可能是因为你太太。我没有冒犯的意思,但她看上去总是很冷漠。”
朗传易的手没动,但也没有撤走的意思。
我这才松开一只手,指尖在他手背、腕儿和胳膊上轻轻划过,声音越来越淫靡,“朗叔,我到现在只有过一次性经验,那都已经是一年前了。我也有需要……生理需要,你可以帮我的,对吧?我们可以互相帮忙。”
郎叔突然转向把车停在街边一个昏暗的小路上。
他满脸怒容,一把抓住我的手腕,使劲儿扯了一下,像是想把我摇醒,严厉地呵斥道:“你在玩火,小丫头,而你他妈的会烧死自己。你怎么能这样?你可是个好人家教出来的姑娘啊!”
“被烧死什么感觉?你告诉我啊,”我挣脱他的手,解开安全带,一个挺腰扑到他身侧,讪笑道:“别假装你今天早上谈论我的奶头是好人家男人做的事儿。我十九了,是成年人,现在发生的事儿,没一点儿错处!”
“这他妈的错到骨子里了,”朗叔说着,一只手放到脸庞,好像想扇自己一巴掌,“你太年轻,你他妈的是香香最好的朋友。”
“那我们只用手就好,朗叔。”我抓起朗叔的一只手,把一根食指塞进嘴巴里吸吮。他的鼻翼吸张,呼吸一下子被哽住。
“一个手指够么?你的手指和我比可是又粗又长,我敢打赌你只要一根手指我就能高潮……天啊,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高潮过。”我的嘴唇在他手指上下滑动。
朗叔打了个激灵,猛得把手抽走,“不,你只是个孩子。”
“十八岁是最低合法性年龄,我还超过一年呢!你担心什么,我说了我不是雏儿,你又不是给我破处,没有压力,好吧?”我又朝他身上蹭了蹭。
“别闹了!这不好玩。”朗叔咬着牙说道,好像再也听不下去。
我有些生气,不确定是想朝他胸膛揍一拳头,还是脱光衣服骑到他身上。
哪个看来都不是好主意,我从中间座位挪到窗户边,下定决心道:“所以你觉得不该碰我,是吧?”
“是的,”朗叔扭头看向窗外,避免和我目光交汇。
“行,”我撩起裙摆在腰间打了个结,分开膝盖,然后说道:“那你就别碰我。”
我不敢相信自己真有这胆子,但现在已经来不及担心后果。我太想被他占有,这种渴望几乎成为一种痛苦。
朗叔快速瞄我一眼,目光下滑,眼睛瞪得斗大,惊叫道:“操啊,小霞!”
我把内裤拨到一边,露出光滑柔嫩的阴部,感谢老天昨天晚上洗澡时把体毛修剪得整齐干净。
外面路灯明亮,束束光线照进车里,虽然照不到的阴影处一片漆黑,但稍微调整角度,就能让暴露在灯光下的阴部清晰可见。
“看来我只能想象你的手指滑进身体,应该是哪根?食指?还是中指?”我的手指从腰部滑到肚子上,再缓缓向下。
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最先是那根,这种事儿应该有顺序么?
朗叔挪不开眼睛,我不知道朗叔还在犹豫什么,两人到这一步,他显然和我一样想要。
朗叔嘶哑地说道:“我是香香的父亲。”
啊,这个啊,我该想到他的顾忌,就是因为香香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。
我毫不犹豫,说道:“你是闺蜜的爸爸,是性感的爸爸,是性感的男人。”
朗叔闭上眼睛又呻吟了声,好像在经历严刑拷打,“我对你来说太老了。”
“没错,你成熟稳重、经验丰富。”我的指尖在小腹下方抚摸,并不着急覆盖阴部。朗叔虽然闭上眼睛,但等他睁开时,目光还是回到那里。
“你太年轻了。”朗叔又加了一条理由。
“也没错,我是新手上路,渴望学习。你不觉得自己正是我最需要的人选么?”我的指尖绕着阴部轮廓慢慢划过,两根手指分开闭合的阴唇,希望他能看得更加仔细。
“你想教我的?对么?先看看那是什么样子的,过来啊!”我的眼睛紧紧盯着朗叔。
朗叔舔了舔嘴唇,一声低沉的喉音从他嗓子溢出。
“你也可以不光是看,朗叔,想要试试那是什么感觉么?”
嘴上说着,我自己都有些受不了,闭上眼睛开始抚摸阴部,揉搓阴蒂,想象着一切都是朗叔在动作。
在一个男人面前自慰是迄今为止我所做过的最大胆、最色情的事。
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在男人面前感觉如此强大,而朗叔正因为我在欲望中挣扎。
仅仅这一个事实就令人性奋,更让我鼓足勇气、充满力量。
“操!”朗叔又咒骂一声,接着我听到牛仔裤拉链下滑的声音。
我睁开眼睛,震惊地看着朗叔将一根又粗又长的勃起从裤子中释放出来。
巨大的龟头暴突,棒身布满凸起的青筋,泛出暗紫的红光,在灯光下十分吓人,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勃起。
好吧,严格说我目前为止也就见过一个,但朗叔的勃起还是让我大吃一惊。
“哦,天哪。”我的眼珠子都几乎要掉出来,加快揉抚阴蒂的速度。
“把手指伸进逼里!”朗叔将勃起握在拳头里,咬着牙要求。
我照他说的将食指探入穴口,伸入甬道。
朗叔看起来很危险,激怒像他这样的人也许并不明智,我恐怕犯下一个巨大错误。
一阵冷颤从我的脊梁底部窜上来,不断挑衅隐忍中的朗叔也许可以显得我强大有力,女人味十足,但是爆发之后的朗叔,显然不是我能应付的。
“手指动起来,继续操,小霞!”朗叔的身体完全转向我,看看我的手指,我的阴部,我的动作,所有的一切。
“你自慰过么,小霞?”朗叔显然对看到的颇为不满。
我停下来。
“我没叫你停下来!”朗叔狠狠说道:“一条腿撑在控制台上,另一只卡在座位上,食指和中指撑开你的阴唇,另一只手用两个指头插入!”
我照他说的摆好姿势,整个阴部更加暴露。身下越来越湿润,车厢里回荡着手指进出阴道的皮肤击打声,伴随俩人粗重的喘息。
朗叔自始至终没有碰我。